桃花沟脱贫纪事之五

花月舫老板陈缠席是桃花河上有名的牛肉筋子,煮不熟,嚼不烂,咬不碎。特别是在金钱上,谁与他打交道,就得伤皮落肉,烂!他本名叫陈颤西,瞎子娘生他时难产,接生婆沉香急得心跳在嘴里,正在叫爹叫娘时,突然几声爆响,陈家祠堂几个毛孩子放二踢脚,瞎子娘惊得胯裆里一阵抽搐乱颤,伴着一阵尖锐的啼哭,细毛头儿划着羊水来到了红尘世间,落地时瞎子娘赤脚板儿朝西,娘怨他梗在阴阳界作祸,就恨恨地将他取名陈颤西。

顽童陈颤西自幼读书不长进,一次老师让他领读毛主席语录,“一个人有动脉、静脉、还要通过肺部进行呼吸……”他那混浊脑袋倒记住了母亲的说教,有不识的字就长字读一半,短字读一边,遂朗声读道:“一个人有动永、静永,还要通过市部进行呼吸……”寡汉叔叔见他不可雕琢,就收在身边做了弹匠,常年流徙江浙。

陈颤西吃百家饭,纳百家风,在江湖上染得一身痞气,待人处事鹭鸶腿上剔精肉,蚊子肚里剐板油。叔叔在富春江失足落水死不见尸,他就席卷叔叔的全部家财回来当了排工佬,那时日是河卵石掉进刺棚里全然无挂,凭着一身蛮力,他篙是一支箭,身是一张弓,洒脱无羁的撑着两头翘翘的竹排滑行在桃花河荡漾的碧波中,飘忽如纹龙,浪!他把山里的杜仲、桔梗、滚木、蚕茧和茶叶运往山外,又把山外的犁铧、箢篼、苹果、灯芯绒、马粪纸和丝线运到山里。每次生意陈颤西四处挤兑,碗里不搭瓢里搭,一来二去,竟成了桃花河上的万元户。一些被他揩过宰过,落得葱叶炒藕空对空的生意人,就他名字的谐音,眦着牙给他起了个诨号陈缠席。怎么叫他缠席呢?缠席是农民圈粮食的篾席,只要被缠住,五谷杂粮就兜走了。

这几年陈缠席突发奇想转向撸钱,将竹排拼得稻场大,从桃花寨贱价买来挺直的杉木,解了板,展在排上,涂抹光油。于竹排上悠悠地盘上三层高楼,一楼是餐馆和接待室,二楼是带水的麻将馆和录象厅,三楼是客房,层层都有姑娘料理,吃住玩一体化,取名花月舫。自此他在桃花河上日日酒宴,夜夜笙歌。

陈缠席是认得苗得水的,一见来了个大主儿,心里就开始扒拉自己的小算盘。他迅速挤出一脸笑容迎上来,“哎呀呀!苗支书好久不见,哪儿发财去了?花月舫你也不来照顾照顾。”

苗得水乜斜着枣核眼,“你……个龟儿子,鸭脚……一块板,谁……谁敢来!”

“嘿嘿!我俩泥鳅黄鳝一路货,你抿子叔也不是省油的灯。”陈缠席一边打趣,一边抽烟筛茶。

沉香道:“缠席,你开间房安顿他叔,我结帐。”

陈缠席是沉香接生的,他对这位婶子有几分敬畏。“嗐!说哪里话,你送客到花月舫是十年难逢初一春。我缠席再在钱窟窿里翻筋斗,也不能让你破费呀!今日来的是桃花河的头面人物,接都接不至,还谈什么钱?我兜底!”

沉香脸色一沉,“我向来不做胡子缠挂面的事,这钱,接也得接,不接也得接!”她在茶几上丢下50元钱后又抛下一句:“呆会儿你给我一张票!”就招呼苗得水上了楼。三人拐过餐厅,顺楼梯间上去,踩得光溜溜的竹梯吱扭响。一到二楼就听见麻将馆里一阵极为熟悉的吸溜声伴着麻将子儿的喀啷声。沉香透过金链锁梅窗格朝里一望,牛四家正和村里的几个拱壳儿在打麻将。

桃花沟村可是池浅王八多的地儿,村里有一群不好调教的人物,牛四家当皇帝时总结为一级粉刷、二级装潢、三个色儿、四个苍蝇。一级粉刷是易支莲,整天鸭蛋脸上敷寸厚的脂粉,因粉壳子太厚笑起来只听声音不见笑容。二级装潢是邱海棠,领导全村服装新潮流,一天要换几套做工精细,面料高档,款式新颖的鲜衣华服,包住削肩丰乳,细腰肥臀,俨然以模特儿自居。三个色儿都是半吊子,好色成性。卢金标是个膻羊牯,霸色儿;贾玉郎是个骚鸡公,阳色儿;倪时龙是个黄鼠狼,阴色儿。四个苍蝇则是泥沟里翻不起大浪的泥鳅。那就是红头苍蝇郑瘌痢,麻头苍蝇王黑皮,黑头苍蝇胡撮瓢,绿蠓汪聋子。三个色儿一见装潢粉刷的女人就象造圈的公猪,巴不得立即上架。四个苍蝇就如见到了大粪球,围在三个色儿身边嗡嗡干哄。这群人物是桃花沟的一股暗流,堵则滥,疏则顺。其实牛四家也是个精灵的狠脚儿,他对这几个人物时常伸着烧红的烙铁,谁挨着烫谁,点起了大家的一把无名火,以倪时龙为首的三个色儿伸头,走州过县,硬是以经济问题和作风问题将牛四家告下了村的神坛。没想到今日他们竟握手言欢,坐到了一条板凳上。唉!这牛四家也是个没骨头的贱种!

安顿好苗得水,沉香倒杯开水,从提包里摸出几支小苏打,让林秋白喂给苗得水解酒,然后才下楼取票回家。

沉香夫妇一走,陈缠席就前脚跟后脚进了苗得水的房间。

一斤白酒所构成的麻醉,使苗得水的头一捉上枕头就已睡死,仿佛那小脑袋装不下八十分贝的噪音,他放纵地响起富有特色的鼾声,那鼾声恐怕是这昏昏世界上最能令人清醒的一种。先是猛然炸响的杀猪声,不亚于春雷,将人从梦中轰醒。接着是湿木上的拉锯声,一梗一梗拉得那么艰难,让失眠人的心绪随着一起滞涩。最后流水穿过乱石滩突然一下变得酣畅起来,仿佛是一曲美妙的音符跳动在小提琴上,终结时还象小猪尾巴似的打个小旋儿向上一扬,给人以无限的遐想。然后又周而复始。谁与他同床共枕不得神经病也准落下个神经衰弱,真不知涓子是怎么和他同床共枕的。陈缠席眯着眼津津有味地欣赏了一会鼾声后,上前摇晃苗得水,“苗支书!苗支书!”苗得水于酒气中咕隆了几句,翻身又放沉了脑袋。

陈缠席喜得双手一拍,这可是一头肥羊钻进了栅栏,他仿佛看见大团结哗啦啦地在眼前飞舞。可转念一想,这苗抿子有七窍玲珑心,不是个等闲之辈,若真让他钻了笼子倒好说,要是有个闪失,自己就是他口中之餐了。想到这里,他不禁打了个寒颤,对苗得水他是狗舔热油锅,舔怕烫,不舔又不甘。思前想后没拿捏,就将麻将馆的牛四家拉到隔壁僻静处。

牛四家兔子样竖着耳朵听,生怕漏掉了每一个音节。平日他全靠翻嘴唇的唇线做大坝,堵住唇上的两条绿鼻浓,因而上唇经常是颜色丰富且极有动感,深深的人中边常年抽抽拉拉地蹿动着两条青龙。人们作了个顺口溜:

牛四家,真光堂,

鼻子像个垃圾场。

人中沟深不流水,

两条小溪沟边忙。

今日由于他神情专注,鼻子上两溜绿浓竟失去了控制,象两条蚯蚓越过唇线钻进嘴里,他潜意识地用下唇朝嘴里一抿。不料他培养的绿浓竟很有些质量,如橡皮筋样扯扯又弹回去,于是鼻子和嘴唇展开拉锯战,两条绿蚯蚓就在人中处梭跑。最后他终于从唇上捉住了浓酽的一球,呸的射出。一条小狗蹿跳而来摇尾舔食,竟微醉起来,趔趔趄趄地绞着碎步。牛四家牙缝里吐着丝丝怒气。“嗯!你说的是个杀着子,削了他!前几天扶贫开发检查验收,谁让他替沉香拿主意?我原打算黄鹤楼上看翻船,却让这老狐狸搅了局。”

老政客提着装有毒汁的喷壶,向陈缠席心中的闹羊花上一浇,毒苗瞬时疯长。两人窃窃私语一番,就做下套子罩向苗得水的脖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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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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