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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记忆中的父亲、母亲”征文大赛
年是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70周年。有一位专门搞中国研究的张教授,将建国70年划分为前后两期,前30年是三十而立,后40年是四十不惑。
成长在共和国而立之年的那一代人,就是我们的父亲母亲那一代。是他们,在中国共产党带领下,努力把中国制度、中国理论、中国道路、中国文化的优势和中国式“民族自信”,展现给世界民族之林。70年披荆斩棘,70年风雨兼程,父亲母亲们从一穷二白起家,勒紧裤带干革命,勤扒苦做育儿孙。
为弘扬中华民族优良传统美德,纪念新中国建立70周年;为提高本会会员的写作能力和综合思维能力,促进会员间的沟通与交流,我会决定开展《记忆中的父亲、母亲》征文比赛,欢迎各会员、会员家属和社会群团组织成员踊跃投稿,并诚请各企业单位赞助此项活动。
母亲,你是一条河
作者:缪益鹏
对于母亲的认识,是在母亲去世以后。母亲在世时,我们兄弟四个许了一百个愿,等你老了,我们会尽一万个孝。母亲摸着我们的头说“就怕你们这些这伢啰,吃肉的时候不记得我,吃肉烫着舌头的时候就记得我了”。喊一声我的娘啊,过好日子的时候不记得我,受罪的时候记得我,又喊一声我的娘啊。当时听着这话,就好笑,笑母亲的话说得实。现在想起来,就笑不起来了,母亲这句话,是一部无字天书,耐读啊。
一
每逢大年初一,垸里的细伢都要穿着最新的衣服,跟着父亲去外婆家拜年,那是孩童时期最开心日子。然而,大年初一对于我来说,却是我最失望的日子,我的父亲从来没有领我去外婆家拜过年。我父亲说,你没有外婆,也没有外公,原本是有几个舅舅的,大革命时期死的死了,失踪的失踪了。从那天起,我就特别同情我的母亲,母亲的娘家没有亲人。
母亲是麻城乘马人,母亲一生最大的愿望,就是走一回娘家,然而,母亲的一生没有回过一次娘家。有很多次,我闹着母亲带我去外婆家看一看,就算没有亲人,看一看地方总可以吧。在我童年的梦里,外婆家的梦做得最多。有一天,我放学回来,见爸爸正在用烧红的火钳烫着一块猪头,在那股烫出的青烟里,我嗅到了久违的肉香味。母亲站在一旁,喜滋滋介绍着站在我面前的一个长得白白胖胖的陌生人说“这是你舅舅,你舅舅是乘马区西张店中学的校长”。我怯生生地看着站在我面前的陌生人,平生第一次喊了声舅舅。待舅舅走后,我问爸爸,你不是说我没有舅舅吗。爸爸告诉我说,那是你娘垸下的一个堂弟,也算是一个舅舅吧。从那一次起,外婆家每隔几年就有人过来,多半是托父亲办一些事情。但从没见他们接我母亲回娘家一次。尽管如此,母亲还是很满足。
我最害怕的是逢年过节,垸里的女人有娘家的人接回去,又送过来,而我的母亲只能东一脚西一脚地走到后山岗上,腋窝里还要夹着一小把随手捡到的柴禾,面向着北方,母亲说外婆家是在北斗星升起的北方,那里是个红区,出了好多将军,也死了好多人。母亲回来,总是一脸的泪。
二
在我的记忆里,母亲的身体不好,总是病蔫蔫的。母亲生有我们四个儿子,父亲在城里工作,娘儿五个住在东山里头的盐田河,离城里有70里地,父亲是难得回来一回的,母亲像一个砣砣儿,成天就是围着四个儿子转。
在那个年代,老是缺粮食吃,生产队里社员吃三基本,抢工分粮,我家没得劳力,只能吃每月十八斤谷子的基本口粮。兄弟四个都是吃长饭,母亲总是拿着一个用得光溜溜的升子到垸里去借粮食。垸里有一个叫子英姆的,跟母亲要好,像一个游说家,跟我母亲一道,东家借到西家,有一半的时候是空着升子回来的。子英姆爱哭,没借到粮食时就哭,哭的时候鼻涕眼泪一把一把地淌。我的母亲不哭,她烧着火炉,把吊锅吊在火炉上,将藏在床底下的一个黑罐子拿出来,掏出一把黄豆,那黄豆是我们在稻场的泥巴里一粒一粒抠出来的。母亲将黄豆炒熟,每人分得十粒,然后将一粒黄豆甩起来,又用嘴巴接住,嚼得喀嘣一响,一股香喷喷的味道倾刻间在屋里弥漫开来。接着就有我们的笑声,也有老鼠的“醉醉”声。母亲说,儿哇,不要嫌少,边吃边听娘给你们讲个故事,听了这些故事你们就不饿了。其实,母亲的故事一点儿也不好听,大多是一些说鬼的,害得我们夜里做恶梦。母亲也讲一些历史题材的故事,但这类的故事她不会讲,她经常把岳飞和关公扯到一起去了。每次讲完了,母亲总要自嘲地说上一句,哎哟,又讲错了,牛胯里扯到马胯里去了。
三
母亲一生最怕的有两点,一是怕别人瞧她不起,二是怕儿子受下作。那时候家里困难,母亲身体有病,不能出工,垸里有人嫉妒,说队里养了一窝五爪猪。母亲听说后,哭了好几天。她找着队长,说,我身体不好,下不得田,你就排点旱地里的活我做做吧。队长看了我娘一眼说“你真的要做就捡猪屎吧”。猪屎不好捡,自家喂的猪自家人要捡,因为每五斤猪粪可以折合一个工分。好在每家的猪都要在夜里放出来,到地里去偷吃一些庄稼,人们信奉着猪无夜草不肥的道理。母亲总是天不亮就起床,将外边的猪粪捡得干干净净,待别人起来的时候,她已经在垸前垸后转过四五遍了。
母亲不光在自已垸里捡猪屎,还到隔壁的垸里去捡,后来范围进一步扩大,方圆十几里的垸子我母亲都去了,母亲捡回来的猪屎在粪池边堆了一座山。
记得那是我家第一次得工分粮,是母亲捡猪屎换来的工分粮。母亲叫我去,领回了二十五斤谷子。保管是我这一房的叔叔,趁人不注意的时候,多给了我一瓢谷。回到家里,母亲对我说,是自己做的,吃得心安,不是自己做的,就是吃了也不好屙,这瓢谷你跟我送回去。说真的,我真不想把那瓢谷送回去,那是叔叔偷偷摸摸给我的,拿回去,叔叔的面子也不好过,但我拗不过母亲,还是将那瓢谷送回去了,为此事,那位叔叔有一年多的时间没有到我家里去。
那一年,母亲被大队评为积肥模范,得了一张奖状,一顶帽子,另加五十斤红苕。
四
母亲的手巧,会做鞋,纳的鞋底针线密,她不但能在鞋底上纳出扯不断的万字、喜字,还能在鞋面上用丝线绣出各种花草,绣出动物的图案。有一点最令垸里的女人们望尘莫及,就是母亲纳过的鞋底干净,洁白,不像其它的女人纳的鞋底,黑得像猪肝狗屎,鞋做成了,像一只歪船。
母亲每天夜晚都做鞋,一盏拧得很小的煤油灯伴随着她,黑黑的影子在一面墙上晃动。夜深了,窗户外传来猫头鹰的叫声,还有狐狸刮锅般的叫声,既惨人,又恐怖。一只饿得精瘦的猫在母亲的身上睡着了,火炉里的火也熄灭了,母亲就叫我们去睡,但她不睡,她还要上鞋面。上鞋面是母亲的绝活了,一般的人上鞋面,鞋头总是皱的,有鱼尾纹,母亲上的鞋面光溜溜的,线条柔和得像一个剥光了的芋头,可与鞋厂出来的鞋配美。
那年搞破四旧,立四新,有人说母亲纳的鞋底是四旧,鞋底上有万字,有喜字,鞋面上绣的花草,有喜鹊啄梅啊,有双凤朝阳啊,那些都是资修的东西。于是,破四旧工作组把母亲做的鞋拿出来,在稻场上搞展览。幸好公社有一位管文化的领导说你们这是乱搞,这哪里是四旧的东西,这是手艺,说深刻一点是艺术,你们懂不懂。
我的母亲不懂艺术,她也不知道她做的鞋里包含着艺术,母亲只知道有人拿做鞋一事来为难她。从那天起,母亲就不做鞋了,直到她去世的时候也没做过一双鞋。
五
我十六岁的时候,患了肾炎,肿得四脚巴叉,胯裆里流着水。母亲着急了,四处求医,药吃了几篓子,就是不见好。当时李家山有一个叫李香静的人,说是能过阴。我母亲找到他,李香静说,你的儿子三魂掉了一魂,七魄落了三魄。这一魂三魄压在一个叫作楼上垸的门口塘里。
那天夜晚,天下着大雨,雷鸣电闪,半夜子时,母亲一人出门,来到楼上垸的门口塘,跳进齐颈深的塘里,用肩头扛起一块石头,边喊我的名字边往回走。益鹏,我的儿,你回来。母亲回来的时候,天快亮了,衣服透湿,平时很好看的一头头发像一窝乱草贴在头上,脸上。上衣也撕破了,露出了瘦骨嶙峋的肩头,肩头上还流着血。
母亲为我叫回了三魂七魄,但我的病还是不见好,母亲的精神快要崩溃了。她对我的父亲说,益鹏的病要是治不好,你就先跟我预备一口棺材,我要死在他的前头。在那段日子里,母亲像一个疯人,逢人就打听治肾炎的偏方,母亲终于在新洲的一个民间药师那里寻到了一个偏方,那偏方是用一头没有杂毛的黑骚牛,牵到山上去吃剑竹叶,等到牛屙下吃了剑竹叶的屎,再将屎晒干,用红糖冲着喝。
那天母亲起得特早,没有跟任何人打招呼就出门了。早晨过去了,中午过去了,母亲还是没有回来,我领着三个弟弟去找母亲。我们是顺着母亲的脚印找到母亲的,母亲当时穿有一双乡里人很少穿的凉鞋,凉鞋是爸爸在母亲过生日时买的,凉鞋的底印为我们指出了方向。我们来到石马山,太阳快要落土了,母亲牵着一头黑骚牛从山上走下来,夕阳的余晖把母亲的身影送在很远很远的水库里。我们赤着脚,口里喊着娘,飞快地朝前面跑去。这时候,牛屙屎了,母亲连忙脱掉上衣,将牛屎牢牢地托住,说,这是药,这是治我儿肾病的药,糟蹋不得的。我望着母亲枯柴棒的身材,望着母亲蔫塌塌的奶子,我哭了,我喊着,娘,娘啊,那牛屎,我吃,我吃。说真的,自从吃了那黑牛屙的屎,我的病奇迹般的好了。
六
母亲六十多岁了,父亲也退休了。按理说,父亲的退休工资是完全可以养活他们的。但母亲不买父亲的情,她要父亲在街上租一个门面,开一个小店,做日常用品的小生意。店是母亲开的,生意却是父亲做的。那时候父亲很忙,每隔一天就要到城里进一回货。父亲做累了,就到我那里去诉苦,父亲说,我也老了,做不动了。我说,你莫做,把店转租了不就行了。父亲说,你不做,脱得了你娘的头?
其实,母亲也没闲着,她满街满巷子地跑,捡破烂,捡来的杂七杂八,总是塞得一满屋子,屋子里装不下了,就送到我们单位的院子里,弄得住家不像住家,单位不像单位。闲着的时候,母亲就种菜,她说活在世上一天,就要自己养活自己一天。母亲在屋前屋后挖了两块地,种上了菜,她自己掏粪,有时你根本就想不明白,六十多岁的人了,居然能挑起百十斤的担子。垸里的人来看她,说,你看这黄二娘,有福不晓得享,比年轻的时候还下贱。
母亲六十五岁的那年,不做生意了,也不捡破烂了,她和父亲回到老屋,过起了真正的隐居生活。那年腊月三十日,我们领着孩子回家陪老人守岁。母亲要她的九个孙子坐在她的身边,说,你知道我为么事要那样苦做,要到街上做生意,今天我告诉你,我存钱你们读书呢。今后,你们谁考取了大学,我就送你块钱,作为奖励,没考取的,一分都不给,算作惩罚。
其实,母亲的钱在她手里是留不住的,还没过正月十五,就大大方方地送给九个孙子了。
七
母亲的一生活了六十八岁,母亲没走前,就嘱咐要把她买的金手饰放在她的嘴里,她说那样她的尸体就不会腐烂。然而,在她的弥留之际,又把那些金饰品分成四分,馈赠给她的四个儿媳妇。
母亲离开我们已经三年了,三年来,我每时每刻就想跟母亲写一篇纪念性的文章,然而三年来始终也没有写成,我不想把一篇纪念母亲的文章写得哭哭啼啼的,我想写出母亲另外的一些东西。
我想说,母亲,你是一条河。你像我们中华民族千万个母亲一样,用你的心血,用你的朴素情感滋润着下一代,教诲着下一代。也正因为这样,我们中华民族有像你这样的千万个母亲,才能够繁衍生息,代代相传,屹立于世界的民族之林。
作者简介:缪益鹏,男,出版发表过小说百余万字。主要作品有:中篇小说:《良民百姓》、《遥望天堂》;短篇小说《六月六》、《太阳是怎样下山的》;小小说《闹羊花》、《劈》等。其中中篇小说《良民百姓》被《中华文学选刊》转载。短篇小说《穿山镜》被《传奇文学选刊》转载。小小说《牧牛少年》等三十余篇被《小小说选刊》转载。另有作品《劈》、《长夜难眠》、《最怕领导》分别被《世界华文微型小说双年选》、《小小说选刊精华本》、《世界华文幽默小说选》收录,。其中短篇小说《六月六》获世界华人、华文第二届冰心文学奖。有中短篇小说集《牧牛少年》、《六月六》问世。年被湖北省文化厅授予“群文专家特殊贡献奖”。有多篇作品被翻译海外并入选英文作品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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