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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年冬天,我的心中装进了一盏天灯。拜访天灯的渴望,如流水穿坝,一发而不可收拾。
绍兴作家董文全先生的《天灯盏》在我案头放了一冬,书是他女儿董莉莉在我写过《五百岗下是孙家》后特意赠送我们的,里面讲的是一个发生在会稽山五百岗的故事。后来才知道叫天灯盏的地方不少,光是在浙江就有好几处,而离我最近的一盏天灯,就在“榧乡”——诸暨赵家镇。
寻找乡土记忆,也是需要一种“执念”来支撑的。念念不忘,才会找机会去践行。转山转水,行之观之,又遇着了想见的人,此乃是善念结出的喜果。
清明次日,雨后放晴。一路桐花相伴,我们开车到了赵家镇东溪村的黄檀溪边,寻找天灯盏的路就从这里开始。
东溪村是千年古村,由皂溪、张家坞、丁家坞三个自然村组成。我们停车起步的地方是张家坞,千年村落在春日里透出古拙而静寂的美。
张家坞的位置,属于会稽山腹地,山林特产丰富,村子周边,香榧树、樱桃树和茶树满眼皆是。
但最出名的可能要数香榧了吧,赵家镇的香榧种植历史悠久,据说产量占了全国的一半以上,特别值得一提的是,中国唯一的“香榧国家森林公园”就在赵家东溪。
好心的村民提醒我们,去天灯盏的路是沿着“会稽山香榧古道”走的,需一路上坡,费时又费力。
春日踏青,当然不会念及山高路遥,更有那途中的野花,可让人心目愉悦,备添欣喜。
天目地黄长在古树的老根上,平日里谁能注意?当它们炫耀着骄艳的花朵时,方知微小者也是大山的主人。
娘俩在前面啃食一种草茎,我连忙上前阻止。妻子说:你不懂吧,这是我从小爱吃的“酸模浆”,到南方后就再也没有见到过!
此图为后来拔回家的“仙草”——酸模,蓼科的一种多年生草本植物。我试尝了一下,嚼起来有一股酸溜而鲜冽的味道,度娘说:酸模含有丰富的维生素A、维生素C及草酸,是古时候人们在旅途中的解渴之物。
于寻寻觅觅间抬级而上,板栗树的新绿中,我们脚步轻盈。
规整的台阶路只修到了这儿,崎岖不平的会稽山香榧古道露出了它的真容。
小儿的“无赖”是需要鼓励的,而不是批评。
“你是登上东白山顶的人哦!”有了鼓动,再难的山路也不在话下。
与平常日子的登山不同,此刻的目光总会在脚下的花花草草间流连。古道边密密匝匝的韩信草绽放着紫色花串,这可真是一个疯狂而热闹的生长季。
小儿领先我们攀上一个山岗,在岩顶柱着杖、撑着腰。"嗨~~上面的风景怎么样?“
“你们自己上来看!”这是先睹为快者的声音。
我并没有告诉他为什么要来寻找“天灯盏”。天灯盏对我来说,本是一个谜团,它凝重而古气的名字背后,藏着我内心太多的揣测。
她的脚步又一次停了下来。油桐花开花落,确实很容易让人想起那一段多年前歌词:白色油桐风中纷飞,落花似人有情这个季节,河畔的风放肆拼命的吹,无端拨弄离人的眼泪......
"拣尽寒枝不肯栖,寂寞沙洲冷。"原本是周传雄抄了苏东坡。
“山下兰芽短浸溪,松间沙路净无泥,潇潇暮雨子规啼。”——除了桐花,苏轼心中的诗意似乎在春山上俯拾皆是。
这不,又由子规想到了杜鹃(二者本是一物),更是由杜鹃鸟的叫声,引出了一山的杜鹃花!
见到小儿在吃映山红的花瓣,让我记起了儿时。映山红应该是杜鹃的最基础款了,“肉肉红花”是我对它的称呼,小时候很喜欢看,也喜欢吃,有一天父亲在自家的菜园子里翻土,无比珍惜的一只手表让我帮他拿着,有路人手捧一把映山红经过,见我眼里放光芒,便问要不要用手表换他的映山红,我说“好的”。一笔愚蠢的生意就这样做成了......后果,不表了。
走着走着,映山红越来越多,风情万种地开放在石壁之上,挺招人喜爱!
“快看快看!这里还有紫色的杜鹃花”,小儿喜悦地呼着我们。
“最惜杜鹃花烂漫,春风吹尽不同攀”,这是白居易的诗句,好在今天春风和畅,杜鹃花开正当时,一家人兴致勃勃地同游,也称得上是不负春光与美景了。
层层叠叠的杜鹃,旋转成的波浪,花蕊在清明的暖风中悠悠地舞动。忽然醒悟:杜鹃花开,不为迎春,而是在等待着初夏的到来。
原来,静静然的等待,匆匆然的路过,都只为在你我的心上,留下那些纯美的颜色,给予生命更多的温和。
正在花间逗留,一位老者从我们身后走了上来,他背着包,手里还拎着几条青鲇鱼,这么高的山上,谁还会带着生菜行路呢?我脑子飞快地一转,开口便问:“您应该就是住天灯盏上的那位骆先生吧?”老人颇感惊讶地回答:“是的,我是骆渭根。”
太巧了,太巧了,我来天灯盏,就是想拜访一下家在山上的骆渭根夫妇的,没想到在半路上就遇见了他。
骆渭根夫妻是天灯盏唯一的住户,我知道这件事情后总在想,这两位上了年纪的老人是如何孤守着一座高山村落的?
佛说相见是缘!半道即遇,更是欣喜。骆老汉说:我们一起走吧。但看到老人迅捷的步伐,我们一是怕跟不上,二是也要留恋沿途的风景,于是请老人家先走一步,我们随后赶到。骆叔说:“好的,那我在家里等着你们!”刚走几步,他又回头叮嘱:“前面有个分岔路口,左边那条小路,才是到天灯盏的。”
之后的山路是越来越陡峭,行进中,我开始向妻儿讲述我心中的那盏“天灯”。
一个叫天灯盏的地方,只剩下一对老夫妻守着山,守着一山的鲜花与百草,守着一山的故事和传说,守着生活,守着理想,这不就是所谓的“初心”吗?
这个连诸暨人都很少了解的地方,原始中透着生机,天灯盏的诸多秘密被一片云淡风轻所掩盖着,隐藏在最好的时光里。
走到老人所说的那个岔路口时,见到一块导向提示牌,里面讲到了“天灯盏”名字的由来。说是从前张家坞这座高山上的一株大松树,有一天被雷劈了,烧着了大火,树在山上,山连着天,远望去就像是一盏天灯在点燃。这个注解通俗易懂,可是小儿指出了牌子上的毛病:天灯盏写成天盏灯了。赵家镇为开放旅游资源,修古道建护栏立标牌做得不错,但某些细节还需要完善。
依然是漫山绚烂的野花,点缀着寂寞幽深的丛林。
近在古道两侧的那些缤纷和嫣然,总引得我们频频驻足,频频回眸。
这一条看似浪漫的古道,曾经是天灯盏人连通外界、打拼生计的命脉,撒下过多少艰辛的汗水,留下过多少蹒跚的步履,谁也说不清。
我在想,山上人家每一次的下山上山,并不会像我们这般的满怀新奇与浪漫。
我们念念不忘的,是这一份娴静的时光,是春风里那一缕花色,而天灯盏人走在崎岖山道上,是日子里的柴米油盐,它没有诗情,没有画意,没有无边的心绪。
不是吗?当我们还是“心闲且未去”的时候,狭路相逢过的那位骆老汉,可能早就把几条冻海鱼递到老伴手里了吧?
花影成梦,可是梦里不止鲜花与美酒!生活之百味,你懂的。
一个垭口上挺立着几株青松,前面开路的儿子突然返身,跑来向我报告:“爸爸!那里有大狗在叫~~~”哦,这么说来,天灯盏就要到了。
越过山口,豁朗的景像映入眼帘,十多幢古旧的老屋唱着世纪的歌谣,安顿于青山的合围之中。天灯盏,犹如一块世外桃源,被人遗忘,却兀自存在。
狗叫是因为兴奋,它得到了主人的告知——“客人要来了”,此刻它正狂摇着尾巴迎接着我们。
骆渭根老人也出来了,他热情地迎我们进屋。
骆叔住的老屋已有80多个年头,紧挨着的祖屋那就年代更久远了,骆叔说:那还是我太公手里造的呢。
对着老屋堂前,有一株苍老的樱桃树,它的年纪跟老屋是相仿的。
山里人家那种熟悉的味道,又重回到我们心中,安详而闲适。
骆叔的老伴何阿姨非常的热情,一见面就不停用诸暨方言问:“饭吃了没有?你们这个时候上山,肯定是没有吃过饭呢,我给你们去搞点饭。”好在我能听得懂诸暨话,我谢着说已经在赵家镇上吃过了,于是阿姨马上给我们擦凳泡茶倒水一顿忙活。
我们坐着百年屋廊下愉快地聊天,老木老墙透出的淡霉味与满春时节的山林新气合在一起,是不老时空里最特别的味道。
正说话间,旁边的小屋里传来吱吱吱的尖叫声,骆叔说:“是小兔子们饿了吵着要吃东西呢。”走近一瞧,哪是小兔子啊,分明是一群可爱的荷兰鼠。
荷兰鼠们胖乎乎的,样子着实是笨拙可爱。骆叔告诉我们:“小兔子”的肉是可以吃的,它们拉的粪便更是宝了,给香榧树作肥料特别好哩!
骆叔向我们介绍家里面的养殖和种植情况时,阿姨在一旁清扫着庭院。
家里有除了有很多香榧树、还有樱桃林,茶园、竹林、板栗林,细数物产,骆叔说:像毛笋这种的,现在都是不当一回事的,也卖不了几个钱,随它们去。
相逢一根烟,方知山上日子赛神仙!这个叫天灯盏的地方原先还有十二户人家,住着50多口人,后来大家渐渐觉得山高路陡的,读书、就业什么的都不方便,便纷纷搬离了村庄,就留下骆渭根夫妻俩长年驻守了。
我没有问他坚持不走的原因。骆老汉慢悠悠地抽了一口烟,若有所思地对我说道:我们骆家落脚在天灯盏,到我这里已是第七代人了,我有一个儿子一个女儿,如今都在山下住了,我孙子已经读大三了,他们是天灯盏的第八代和第九代人,兴许他们就再也不会回来喽......
我了解到,骆叔还是一名退休的公务员呢。他青年时在南京当坦克兵,退伍后进入诸暨的一个公社当人武干部,现在身居高山,每月还有好几千块钱的退休金可拿。谈起这件事呢,骆叔连连感叹:“那是我这个人运道好啊!不过她运气也好的,当年她可是嫁不着人家的哦,只能嫁给了我。“老骆的幽默话,引得我们大家哈哈直乐。
阿姨急得直拍着老伴的肩膀:"你那时候有个啥哦?文化程度还这么低,我怎么说也是赵家镇头上的人,还读过学勉中学的初中呢,你说你一个天灯盏山人有个啥哦?....."老俩口“打情骂俏”般的一段“互掐”,充满了温馨和浪漫,太有趣味了!
是啊,现在的天灯盏,要啥有啥,除了手机信号。我从小儿凝着的眉头间就能体会出来。
在这里,越是好的手机越收不到信号,倒是老汉腰间挂着的这只老年手机,不但能顽强地接听电话,还能发出明亮的灯光,照亮他黑暗降临后的山行!
天灯盏上通电,这是最万幸的事,也通有线电视讯号,水嘛,自然就不用愁了,喝的用的全是源源不断的山泉水。
远比前人好的生活条件,让老骆觉得住在这里很安逸。年少时所期待的幸福日子已然拥有,再也不像他的先辈那样,到了暮年后才发现是竹篮子打水一场空。
骆家老房子周边的香榧树不少哦,香榧现在算是奇珍异果,市场价格居高不下。
另外还有一片片的樱桃林,骆渭根夫妇说告诉我们,今年樱桃结果不像去年多,也不知道是啥原因,去年的樱桃长势很好,光卖樱桃就收入了四万多元。
我细心观察了一下,天灯盏上的樱桃树长得很壮实,都像是老树了,这里的空气那么好,光照条件也很佳,长出来的樱桃一定很甜美。老阿姨站在在树下一个劲地说:“唉,你们要是樱桃成熟的时候来就好了,哪怕是板栗有的时候来也好啊,我好炒些栗子给你们带上,现在嘛,小孩子吃吃的东西也拿不出来。”客气而质朴的话语,听得让人非常暖心。
养蜂也是骆叔嘴里说的那种“纯属玩玩”的事,院里院外放着不少蜂箱,蜜蜂们在好天气里忙碌得不行,嗡嗡嗡地飞进飞出。
说起养蜂,骆叔扒下衣领给我们看,说是早上摆弄蜂箱的时候,还让该死的蜜蜂咬了一口。阿姨赶紧上前,关切地观察老伴脖子上被蛰过的肿块。
这两位老人的年纪是同岁的,今年都是72岁,夫倡妇随地生活了一辈子,举手投足间透出的默契与关爱,让人羡慕不已。这会儿,阿姨又要去采摘新茶,上陡坡的时候显得有点吃力,阿姨告诉我,她的腿有些不太灵便了。
我们帮着阿姨一起采茶,这已是今年的第二拨新芽了,清明节刚过去,现在新茶的价格还是在两三百元块一斤。骆家的茶园基本上也是属于“放养型“,两位老人做不太动了,也不指望着茶叶挣钱,自家产的茶叶也就是自己喝喝,再送送亲友。
阿姨说道:这些茶园啊果林啊,都是我们俩当年辛辛苦苦开垦出来的,老了老了,都舍不得丢掉它们了......
我这才恍然大悟:老俩口不愿搬离天灯盏的真正原因,或许就在于此!这里挥洒过他们的汗水,播撒过他们的希望,在这片土地里,存留着老夫妻俩太多太多无法告别的过往。
时间过得很快,不能久留,我们要向两位天灯盏的守护者辞行了。骆叔说:如果你们有兴趣,再往上走一公里多的山路,可以到田尧水库,那里的风景挺不错。
怕我们走错路,老人家一直陪着我们走到天灯盏的一座岗顶,把那条细长的山道指明后,才紧紧地与我握手言别。
而那条黄狗,还不肯离去,摇着尾巴又护送了我们一段路,直到我们跟它说拜拜。
穿过一片竹海,耳朵响起山风回荡的声音,如长箫在独奏,又如巴乌在齐鸣。如怨、如慕、如泣、如诉、如歌......
村庄不肯老去,故事仍在延续!
去田尧的路依然属于香榧古道的一段,这条古道可以直通钟家岭村。钟家岭,据说是天底下第一粒香榧种子种下的地方,种子是纯净得不能再纯净了。
一条清澈的小溪穿过片片花海,奔流直下。
它在我的镜头中显得如此丝丝柔柔,绵柔得如同那千古流传的香榧故事。
一路上,山花与溪水多情地相依着,让我们陶醉,而溪流两侧显现出的植物多样性,又让我们叹为观止。
清新可爱的地黄花无处不在,紫色的花韵随波光流转。
水芹菜在溪滩边长得极为鲜嫩,更别说马兰头、黄花艾、胡葱、菝葜等其它野菜或草药了,这里多了去了。
松花粉正是最饱满的时候,风一吹,就往流水里抖落一层黄。
剌老芽是东北人最喜欢吃的一种“春口”,在那边的市场上卖得很贵,可是南方人少有采食。
石斑木开出繁密的小花,“感时花溅泪,恨别鸟惊心”,只可远观而不可亵玩焉。
野生的紫藤,总不像公园里栽培的那般齐刷刷,高低错落、大小不一的花串,显得更有筋骨和气度。
站在紫藤树下,她痴迷地捧着一串硕大的紫色花穗挪不开脚步,“紫藤花下渐黄昏”,嗨!我们得赶路了。
透过紫藤花海,我望见一株株粗壮的香榧树,它们才是这片山林的王者。
沿着山道前行,途经一株古老的香榧树,它的树枝像伞骨一样向四面八方伸展,犹如一把巨大的青蔓伞。
野有蔓草,生已千年。一枯一荣,生生不息。
越往上走,山林愈发空寂,路也越来越难走,脚边是“山高路陡”的警示牌。“田尧水库什么时候才能走到啊?!”儿子的发问声,明显地带着些疲惫与不安。
喝点水,吃块巧克力,再吟诵几首国学老师刚刚教过的咏春古诗,这小劲儿又噌噌地上来了。
当我们穿过枝杈横斜的竹林,走上一个新高度时,路变得平坦起来,重又看到了新建的护栏,远远的还望见一道大坝的身影。
田尧水库,我们来了!
宁静如天湖的田尧山塘,是以张家坞村为起点,途经天灯盏,以钟家岭香榧王为终点的会稽山香榧古道上的重要一站,也是我们的下撤点。
我们带着些许的期待出发,又一次转山转水,只为途中与你相见......
期待遇见这样美丽的花。
期待遇见这般温暖的人。
期待遇见这般宁静的水。
“确认过眼神”——我们的天灯盏之行,遇上了对的人和对的风景。
敬修灯火
行走,用图文记录岁月思考,用情怀守望文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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