采药笔记第二部二

2.浙贝母

阿奴的一个同学兼朋友,年龄和阿奴差不多大,我和阿奴出去,他常请我们吃饭,还约我们去他家采药。他家在皖南深山中,阿奴常说很向往那里,我也期盼着能和阿奴一起去采药。阿奴和我描述过他对那个地方的想象:深山中,向导带着猎枪给我们开路,不时有野生动物出没,大树上倒垂着松萝,岩石上生长着许多兰科植物,峭壁上石斛在开花……

昨天阿奴打来电话,说同学的父亲去世了。真的好突然,人生瞬间,我很难过,却不知道怎么安慰阿奴的同学,或许,这个想象中的深山一时也没有机会去了。阿奴课上见过好多东西,我都不记得了,可是他讲过的关于“舜”的故事,我一直不能忘怀。阿奴说,舜是木槿花,美好的东西要懂的珍惜,否则就会像木槿花一样很快凋零。

是的,阿奴带我去野外学习,我是否每次都很珍惜了呢?不知道还有没有机会再和阿奴学习了。人生无常,人生如梦,阿奴会不会忽然离我而去呢?记得阿奴和延龄草的故事。所以,就让我再讲一段和阿奴在野外采药的故事吧。

某年的四月,我央阿奴带我去野外,阿奴正好有一个朋友要在宜兴结婚,阿奴就决定带我们去宜兴周边采药,顺便参加同学的婚礼。

宜兴是苏浙皖三省交界的地方,所以我们有幸几天爬了三个省的山,阿奴站在山顶对我说,看,我把三个省踩在脚下了。

宜兴和旁边的广德、湖州,都因盛产毛竹而号称竹乡。阿奴说,带你们见识一下什么叫竹子的海洋,他带我们去了广德看了竹类植物园。这是一个主题植物园,里面栽培着各种竹子,看了我才知道居然有这么多种类的竹子,阿奴说,你看看,喜欢哪种呢?弄点叶子给你吃!这家伙居然把我当成大熊猫了。我晚上悄悄的照了照镜子,有那么丑吗?

第二天,阿奴告诉我,其实熊猫也很喜欢吃竹笋的,今天请你们享受一下熊猫的待遇吧。于是我们在竹乡吃了一顿竹笋,味道确实非常好,后来我不能和阿奴去野外时,常央他给我带竹笋吃。

竹笋好吃,可是竹林就不是那么容易爬了。若干年后,阿奴送我一张照片,是他依偎在毛竹身边在微笑,我真的很喜欢这张照片,很少看到阿奴这么开心,这么天真的微笑。竹林看起来很疏松,可是行走起来却非常困难,阿奴把所有的标本和工具都自己拿了,我们空着手走起来还是有点累。毛竹上歪歪扭扭写着各种毛笔字,我问阿奴,是不是有人在这毛竹林下玩浪漫啊?阿奴说,你想多了,这些竹子都是有主的,上面写的都是主人的名字。

竹林下面的植被很稀疏,阿奴说,竹林下面就是这样的,而且采集也很困难的。竹林下的植物我认识很多了,和阿奴说了,他非常高兴,随手拔起一棵草,问我,“黄山梅同学,你说这是什么呢?”“这么简单,不就是黄精吗?”我很自信的回答。是的,黄精在竹林下很多。“是吗?我们挖起来看看吧。”阿奴不以为然的把根挖出来,出乎我的意料,居然不是一个根茎,而是一丛须根,显然不是黄精。

“学习植物,要看仔细了。你看,这个植物叶子是和黄精很像,可是感觉是不是单薄一些?而且上面有分枝呢,是不是?这是百合科的黄花宝铎草,你看看,这边有一个正开花呢,和黄精差的远吧?”我脸红了,是的,和阿奴学习要更认真一些了。

竹林下,我们还采集到了八角莲,阿奴说,这是保护植物哦,可是这里的八角莲真的挺多的。阿奴说,八角莲又叫江边一碗水,是著名的神农架三宝之一。顿了顿又告诉我,他知道许多的八角莲分布点,言语中充满了自豪。八角莲的旁边,还生长着许多月腺大戟,这种大戟我们在丫山看过很多次,所以很容易就认识了。阿奴挖了一些,他说,这里的月腺大戟好挖多了,丫山那都是长在石头缝里的。“在南京邮电学院的后山上,也有许多哦。”他忽然冒出一句,没有想到这家伙连这个都知道。

“阿奴,你看那里,好漂亮的植物哦。”我发现了灌木丛下的一株植物在开花。

阿奴招呼大家过来仔细看,然后仔细的采集了下来,这个植物的叶子和黄精很像,我猜是百合科的。阿奴摇摇头,没有说话,他对着花发呆的样子也挺可爱的。

过了一会,阿奴说兰科的植物,我仔细看看花,确实和兰花有几分相似,但花是黄色的。又过了一会,阿奴说,黄花的兰科植物就叫他金兰吧。大家不以为然,直到后来翻看植物志的时候才开始崇拜阿奴的先见之明,不过我怀疑他早就看过这个名字,碰巧罢了。

灌木丛中,一束黄花开的正艳,我搞了个恶作剧,把黄花剪了下来,插到一个竹笋上去,然后招呼阿奴过去看,“奇怪吧?我觉得是个新种!阿奴。”阿奴笑了,轻轻把花拔了下来,说,是新种,然后说,就叫它“黄山梅”吧,不过这个黄山梅可是很毒的哦,说着拿眼神看我。我弄巧成拙,脸红起来,不过这个植物我倒记得很清楚了,阿奴说是黄花杜鹃,又叫闹羊花,花有大毒的。

和阿奴野外的日子,总是充满了欢声笑语,我常想,如果能给他做个秘书,时时陪他野外多好。

到了山顶,阿奴招呼大家吃午饭。阿奴的午饭,通常都是馒头和榨菜,他说这是标配,阿奴又说喜欢和你一起爬山,我的午饭会更丰盛。我愿意每次多带点吃的,阿奴这个小气鬼,却很少带吃的,只是出其不意送我一块巧克力,然后,说,德芙哦,只送给最爱的人。当然,每人都有,有时还有牛肉干,不过这些都是可遇不可求的,谁知道他口袋里什么时候会有吃的呢?如果说从他口袋里摸出一个干枯的小草,我觉得可能性倒是很大的。

今天我给阿奴准备了橄榄菜,阿奴说过他最喜欢这种口味的。我还不饿,倒是愿意看着阿奴吃东西。吃过饭,阿奴招呼大家休息一会,我也习惯性的四处看看有没有什么特别的植物。

我看到两三棵百合一般的植物正在开花,就招呼大家过去看,我很自信的说,这是百合科的吧?阿奴赞许的点了点头,说这是我们今天最大的收获了,这是浙贝母,野生的浙贝母已经很少了。

下山时很轻松,因为所有的标本都是阿奴背着了。

作者简介:刘寄奴者,江苏连云港人。硕士。安徽省劳动模范。生于中医世家。稍长而入读南京中医药大学中药专业。现居安徽芜湖。于植物学与中药学造诣颇深。常去野外学习与探索,安徽、四川、山东、浙江等省份上百座大小山峰,都曾留下足迹。将多年收集的珍稀标本全部无偿捐出,均具有极高的教学科研价值,特别是野生天麻、血红肉果兰、和一些伪品与混淆品标本,属于极难收藏的标本。

刘寄奴老师将他的采药学习的一些经历写成这部《采药笔记》。简单有趣,平实动人。独家连载欢迎大家收看!

长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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