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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者按:本文原题目是《〈曼陀罗〉中的卢克蕾佳——马基雅维利的新君主》,作者为赖特(HeatherHadarWright),朱斌译,选自《经典与解释51:地缘政治学的历史片段》(娄林主编,北京:华夏出版社,年)。为方便阅读,本次推送删去全部注释,有兴趣的读者可查看原书。
一位精明年青女郎,
使他深陷情网
又中计被征服
你们也将听到,我也情愿
你们可能像她那样被欺骗。
——《曼陀罗》(Mandragola)开场白
《曼陀罗》剧本:开场
正如马基雅维利在他的喜剧《曼陀罗》中最清晰呈现的,人类生活也需要轻浮……人类模仿多变的自然,从稳重变得轻浮,反之亦然……
——施特劳斯(LeoStrauss)
马基雅维利(NiccoloMachiavelli)的政治思想错综复杂,其中交织着大量令人费解的女性形象。虽然,马基雅维利的教诲针对的是男性,但是,作品中呈现的女性形象极其丰富:处女、年老已婚的泼妇、征服的对象和征服的障碍。也许,马基雅维利作品中最突出描写的女性是命运女神(Fortuna):她是男性为命运而与之抗争的神圣化实体。
正是最后这个形象一直最受女权主义学者的抨击,也令他们最为愤怒。在《君主论》(ThePrince)第25章,马基雅维利为潜在的君主给予如下建议:迅速勇猛胜于小心谨慎,因为命运之神是一位女性。若想征服她,则须攻击她,将其击倒。人们可以看到,她宁愿让那些行动迅猛的人去征服她,也不会对那些小心谨慎毫无热情的人有所垂青。正如女人一样,命运常常是青年人的朋友,因为他们豪放不羁,如初生之犊,所以能以更加大胆的方式制服她。
照字面看,这段话会让女权主义者反感,除非他将施虐受虐狂症视为性自由的实践。皮特金(HannahFenichelPitkin)在《命运是一位女性:马基雅维利思想的性别与政治》(FortuneisaWoman:GenderandPoliticsintheThoughtofNiccoloMachiavelli)中论述了女权主义者对马基雅维利的传统处理方式和他作品中关于女性贬抑(misogyny)的话题。皮特金认为,
自治……是马基雅维利的中心议题,是联接作品中冲突和矛盾的主线,这似乎扩大了男子气概(machismo)的个人议题,并尝试将其运用于政治主题的思考。
依皮特金所见,马基雅维利的共和政治学建立在不平等的男性至上主义的基础上。马基雅维利始终主张将男性与力量和自治等同,因为它们在生活和政治中不可或缺;他始终主张将女性与软弱和顺从等同,因为它们都是多余和危险的恶行,至少对于男性来说是这样。
马基雅维利(NiccoloMachiavelli,-)
然而,并非所有女权主义者均认同皮特金的观点。扎克特(CatherineZuckert)就持反对观点,认为在马基雅维利的作品《克莉齐娅》(Clizia)中,“我们发现精明的弗洛伦萨人不单是漠视或者蔑视女性”。相反,
马基雅维利将女性描述为德性(virtù)的化身,暗示在实现人类之卓越的潜能方面,并不会因性别的不同而有实质性的差异。他似乎在以这种方式为所谓的“自由女性主义”开路,甚至可以说是,他是“自由女性主义”的奠基人。
谁说得对呢?马基雅维利是女权主义者的支持者还是反对者?本文将探讨卢克蕾佳这一女性形象。该女性形象不仅是马基雅维利最令人着迷的角色,而且对前面所提的问题也最具启发和指导意义。卢克蕾佳为《曼陀罗》中的角色。该剧“被誉为意大利文艺复兴时期创作成就最高的戏剧”。
表面上看,《曼陀罗》讲述的是居住在法国的年轻意大利人卡利马科(Callimaco)的故事。某日参加晚宴时,他无意听闻一位年轻貌美、令他垂涎的女性。于是,他立即返回意大利以求获取她的芳心。令人惊讶的是,虽达此心愿困难重重,但他的决心丝毫未被动摇。首先,卢克蕾佳是位已婚妇女。也许,这并不一定构成不可逾越的鸿沟,因为成功与否也依赖于这位女性对婚姻忠诚的态度,然而此处马基雅维利意在指涉其他构成鸿沟的东西:卢克蕾佳守身如玉,洁身自好。然而,碰巧她的丈夫尼洽(Nicia)年迈,并不十分聪明。6年的婚姻生活未能带来子嗣,他极其渴望能有一个孩子。这样,食客李古潦(Ligurio)在卡利马科的仆人西罗(Siro),“邪恶修士”提莫窦(Timoteo),和卢克蕾佳的母亲索斯特拉塔(Sostrata)的多方协助下,和卡利马科精心策划了一个计谋(页10)。卡利马科伪装成巴黎有名的生育专家,吹嘘曾成功帮助法国国王和他的妻子生育。基于得自卢克蕾佳的尿液标本,卡利马科“医生”便告诉尼洽他能帮助他们成功孕育。卢克蕾佳只需要服用曼陀罗草炮制的药水(意大利语曼陀罗[mandragola]),便能有生育能力。
唯一令人遗憾的问题是,服用药水后第一个和她同房的人会死。可以预见,尼洽对这个“糖醋药剂”(thissugarandvinegar)(页25)忐忑不安。但是,卡利马科“医生”对此“难题”有一个看似简单的解决方法:只需在街上绑架一位“闲逛的小伙子”,怂恿他和卢克蕾佳发生性关系,然后将其释放。当然,曼陀罗并不能让卢克蕾佳怀上孩子,但这一点问题都没有,因为马基雅维利暗示,尼洽才是没有生育能力的一方,而且那个“闲逛的小伙子”不是他人,而正是经过乔装打扮的卡利马科。整个计划进展顺利,无丝毫阻力。最后,卢克蕾佳和卡利马科在尼洽的眼皮下成了情人,显然,尼洽对此一无所知。这是个设计巧妙、出色的戏剧情节。
近年来,学者们广泛讨论了卢克蕾佳在喜剧本身和马基雅维利思想体系中的双重意义。从《曼陀罗》的阐释中可以看出,大多数学者将卢克蕾佳视为被征服的对象,认为卡利马科扮演了一个中心角色,即体现马基雅维利主义的德性(virtù)的新君主。为了整个共同体的利益,他成功运用欺诈手段推翻了年老的暴君。通过仔细阅读文本,我们很容易理解到《曼陀罗》的这层含义。剧中反复提到的,似乎强调了这样一个观点:卡利马科不关心政治,当然更不可能爱国了。最初离开意大利是因为其监护人将其安排过来,但他在巴黎呆了二十年,据他说是因为
来这第十个年头快结束时,因为查理王(Charles)打这儿借道,在意大利引发了战争,蹂躏了这个国家,[因此]我[卡利马科]认识到生活在那个地方更安全,所以我就决定居住在巴黎,再也不回国.(页9)
而现在,他回到曾放弃的家乡,仅仅是为了去追求卢克蕾佳,“从未考虑过意大利战争或者和平的事情”(页13)。
此外,剧中卡利马科对未来感到绝望,提到过自杀。甚至李古潦也注意到了,并对此有所反应。在无常的命运面前如此缺乏勇气,当然不是马基雅维利式的君主具备的值得称赞或有益的品质;实际上,卡利马科自杀意图“作为冒险情节的一个备选”而出现。他展现的困惑不是马基雅维利的最伟大君主的品格,这表明他“也许更像《君主论》中那些能洞悉和利用他人所知的二流智者”。最后,很显然,卡利马科完全被感情和贪欲所控制,完全缺乏审慎。要不是受李古潦的影响,卡利马科在结局前肯定会做一些鲁莽和草率的事情。最后,有趣的是,除被称为痛苦的情人外,卡利马科在开场白中被描述为:
在所有其他虔诚的伴侣中,这个男人享受着出于礼貌而得到的荣誉和奖励。(行10)
显然,这句特征描述出乎意料的无力,我们显然还需要更细致的分析。马基雅维利在剧末告诉我们,开场白是喜剧的总结。也许,卡利马科的礼貌在马基雅维利剧中指的是别人让他做什么他就做什么,特别是卢克蕾佳(更多内容见后)。
舞台剧照:尼洽和伪装成生育专家的卡利马科
有论者对李古潦的角色提出了质疑:他仅是“君主”卡利马科的助手,抑或仅是执政者的顾问?无疑,这个聪明的操纵者便是最糟糕意义上的“权谋政治家”!如果卡利马科有瑕疵的话,将李古潦作为马基雅维利理想的统治者,难道不是很正常吗?托马斯(GeorgeThomas)认为,“李古潦好像是接纳命运(Fortuna)的一类人,这样做体现他的德性”:“释放和沟通人类欲望”去建立稳固政体的才能。尽管很明显,李古潦是剧情流转的关键角色,然而这个结论也不足以令人信服。首先,正如桑伯格(TheodoreSumberg)所指出,尽管他是卢克蕾佳的一个潜在对手,然而
他不是一个真正的对手,因为在马基雅维利的描述中,李古潦仅是一个对食物而不是对性充满强烈欲望的人……这表明,阴谋者必须选择不与自己利益相冲突的同盟者……正因为他不可能是其追求政治权利路上的竞争者,卡利马科才会对他如此信任。
第二,没有文本证据可以反驳这种可能:卡利马科身边的某人可能已经获取了李古潦的帮助从而达到了个人目的。抑或,尼洽是马基雅维利的君主?曼斯菲尔德(HarveyMansfield)劝告我们在阐释该剧时不要拘泥于传统道德观,虽然我们认为尼洽的愚蠢一直是个笑话,但他可能仅是想显得(appear)简单天真(被戴了绿帽子),其实这都是为了满足他能延续子嗣的愿望。然而,曼斯菲尔德认为,如果卡利马科和李古潦不是马基雅维利理想的君主,那就只能是尼洽了。这种认识大错特错!
一些学者的确将卢克蕾佳看作一个活跃的主体,因为她不仅在一开始形象就存疑,而且在整个剧情中形象发生了改变,进而对她的优点进行了更深层次的挖掘描述,然而,在我看来,他们做得还远远不够。达米科(JackD’Amico)认为,卡利马科和卢克蕾佳合谋(jointogether)
创立了新的秩序,以非传统的方式融合了大众和个体、礼法和欲望,避免了整个家庭的衰退。
萨克森豪斯(ArleneSaxonhouse)则主张,卢克蕾佳实则体现了马基雅维利对德性新的认识:
卢克蕾佳意识到,在一个大多数人都不虔诚的世界里,她不能这么虔诚,去保持她的贞洁。《君主论》第15章中的故事情节将她从古时的卢克蕾佳转变为现代的卢克蕾佳。据称,曼陀罗是一种通过杀戮赋予新生的药。虽然剧中它的神奇药效是虚构的,但是卢克蕾佳的转变代表了它的生和死。旧时贞洁的死亡,换来幸福的新生。治愈并非始于药瓶,而是始于女主角价值观的转变。
萨克森豪斯比其他阐释者走得更远,暗示卢克蕾佳“不仅适合统治,而且就在统治”(页)。然而,将卢克蕾佳比作命运女神(她指出,她们都喜欢年轻的),且在她的论据中卢克蕾佳经历了形象的转变。萨克森豪斯最后认为卢克蕾佳愿意接受堕落乃明智之举(judiciouslyconsenting)。这个阐释同样削弱了卢克蕾佳在剧中的真正权威和重要角色。
《曼陀罗》电影剧照
贝修尼亚克-朗(SusanBehuniak-Long)的解读更有说服力。在他看来,与其说卢克蕾佳经历了形象的转变,不如说她一开始的形象就存疑。与萨克森豪斯一样,贝修尼亚克-朗认为卢克蕾佳同意(consents)了这个计划,她和命运女神(Fortuna)有相同的特征。有意思的是,贝修尼亚克-朗进一步观察到,这并不是有意站在马基雅维利的立场上进行解释,而是
马基雅维利痴迷于对命运女神的研究,因此在创造卢克蕾佳时,他吸纳借鉴了最具魅力的“女性”的所有特征。
和命运女神一样,卢克蕾佳有“两副面孔”。她拒绝不能和她相媲美、逐渐衰老的尼洽,接纳卡利马科厚颜无耻的欺骗(页)。贝修尼亚克-朗总结到,
经仔细研究琢磨,会发现她与命运女神的相似透露了剧中所言说的更深层次的叙事。马基雅维利借她嘲弄教会,尤其是嘲弄圣奥古斯丁(St.Augustine),借她传递自由意志决不能和命运女神相媲美的可怕信息。(页)。
卢克蕾佳透露了教会背弃命运女神的后果:
要是我们……认为卢克蕾佳和命运女神有关联,那就看看教会低估她的行为所产生的后果:尽管修士认为他已经允许卢克蕾佳一夜的通奸行为,但她会多次犯下这个过错。他的辩解不但不能控制住她,反而放纵了(unleashed)她,而他甚至没有意识到这个事实。因此,要保持和命运女神的关联,忽略她将会自食其果。
有确凿证据可以证明,从一开始卢克蕾佳的形象便存疑。更确切地讲,没有证据可以证明她的形象不存疑。我们得出卢克蕾佳在剧中形象转变的依据完全是基于其他角色对她的评论。对于这一点,我们必须要留心马基雅维利本人对人类生活本性的洞见:我们从来都不能确定了解一个人的灵魂,但我们可以确定了解他或她的行为。事实上,在本剧的开场白中,马基雅维利告诫我们:
我们就此打住不再闲聊,不去